练大提琴过程中家长应该介入多深？

作者 |  吴临风

今天聊聊在日常练琴中，家长应该给他们何种程度的压力。

很多文章都呼吁，家长应当更多介入孩子的学琴过程，不是只负责接送和缴费，而是要监督、要陪练、要鼓励表扬等。这样的文章，以前我也写过不少。

但现在我发现了一个新的现象：家长的过度介入，有时候也会带来问题。度的把握非常重要。下面举几个例子：

第一个例子是扭头看手。

大提琴初学者有时候会练出一个问题：演奏中频繁转头，盯住左手。根据我的观察，这种问题的成因，恐怕是练习过程中，家长对于音准的强调太多所致。

我们不难想象，一个六、七岁的孩子，对于自己手指的控制力是很有限的，所以正常而言，他们的左手落在琴弦上，手指位置的准确率，注定不会太高。我想，也许准确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，就相当不错了。如果他们态度非常认真，耳朵全程专心聆听，而且对手指的掌控力还不错，这个准确率也许能达到百分之八十。

这也就是说，在上面这种非常理想的状况下，十个音里也总会有一两个不准。对于这些小纰漏，我觉得应该多一些包容甚至装聋作哑。如果那些“很懂音乐”的家长对音准要求过高，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，那么很抱歉，孩子恐怕就得想一些别的办法了，就比如上面说到的，转头用眼睛盯着左手。一边要求音准很精确，一边又要求不许看左手，这就有点太难为孩子了。

同时，孩子频繁看手，也是好心，为了把音按准，进而取悦爹妈。这种好心，当家长的要明白。

第二个例子是右手的紧张。

一边要求孩子对弓子有充分的掌控，一边又要求右手动作舒展放松，这对于初学者来说，难度也是很大的。

对于初学者而言，所谓的标准握弓方式，其实很别扭，也很难理解：他们可能会更喜欢“大把攥”，牢牢地握住弓子，而不是按照“标准”，搞那些复杂的平衡、杠杆、手指分工。当然，学琴几年之后，我们会发现“大把攥”有诸多弊端、并不真的方便。但说得极端些，如果一个初学者，能够用“大把攥”的非标准方式握弓，其实基本上也能流畅完满地演奏大量的入门曲目。

当然，这不是说老师教初学者的时候，可以不关注动作的标准。我想强调的是，老师、家长要充分体察其中的难处：握弓姿势要标准，还要保证音质，还要让动作放松流畅圆润，这实在是“胡同里抓贼两头堵”，出点问题很正常，只要孩子的态度是认真的，就不该过度苛责。

第三个例子是读谱时的粗心。

面对一页谱子，让一个正常智力水平、正常“较真”程度的孩子视奏，是一定会错一些音的。

就像做一百道速算题，未经训练的孩子的天然正确率也许是百分之六十，经过一定训练、竞争、羞辱、奖励，他们的正确率也许会达到百分之九十。要求十岁不到的孩子，正确率达到百分之百，大概就可以算作是过度训练了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那些“速算小能手”们，其实都是过度训练的结果。

我们暂不讨论过度训练到底是好是坏、是不是一种必要，说回到识谱、视奏。五线谱本来就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外语，演奏者还要把这门外语，用一样并不熟悉、不好操弄的乐器复述出来，如果把正确率的标准设成百分之百，恐怕就真的是教育者在发狂了。

最后谈一个对比。

之前看过一个视频，一位少年抛、接三个打乱的魔方，魔方落在手上的瞬间被他用手指拨弄，再抛到空中，接住下一个继续拨弄；一段时间后，三个魔方都复原成原样。网友们评论，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神迹。

但我仿佛觉得，演奏乐器的难度，似乎也不在这之下：头脑里，演奏者需要快速识别（甚至记背）乐谱上的诸多细节；动作上，在每个音延留的短暂时间里，演奏者要处理好这个音符，并想好下一个音在哪里，左手要按在哪里，右手要发出何种声音……为什么抛接魔方的少年被奉若神明，而演奏者仿佛就活该能完成这样复杂的任务呢？

想明白这件事，家长大概能接受我下面的说法：如果孩子没能很好地完成演奏这种极难的任务，不说明他们平庸或者不够优秀。这至多能说明，他们不是神。

严厉的家长，尤其是“懂音乐”的家长，一定小心自己一把捏下去，那力度的大小。本来，家长懂点音乐，对孩子学琴会有很大帮助；捏得劲儿太大了，可能反而掐断了音乐缘分。